榴花开_第四章 公主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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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四章 公主 (第1/1页)

    何为公主?公,天下苍生也;主,居上位者也。帝王家既受万民供养,享滔天富贵,握无上权柄,亦要担苍生社稷于一肩。

    “父皇,儿臣请与使团一同往金乌贺秋狩。”

    “阿圆,金乌离此千里,风物不同,你去了要吃苦。”

    “儿臣不怕,儿臣愿往。”

    惠帝沉吟片刻,终是狠心吐口,“此去,怕是再难相见……”

    文嘉公主饶是早有准备,听父亲如此一说,禁不住心头一紧,喉头发酸“儿臣……日日祝祷父皇母后平安,日日愿兄嫂和睦,日日南望……”她倔强地把眼泪含在眼里,不让它落下来。

    “你母亲,甚是疼爱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儿臣的主意,自是儿臣去与母亲说。”

    惠帝微吁一口气,再不说话了,背对着女儿,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。

    文嘉公主俯身一拜,轻轻退了出去。

    常内侍垂首恭送公主,忍不住深深望了一眼她的背影。在这深宫伺候三十余年,自诩人情练达,却实属没有想到这位嫡公主会走上这么一条曲折艰难的路,除了敬佩年少的公主通达果敢,更多是感叹命运无常吧。

    文嘉公主何尝不在感慨命运的无常。她的出生注定是光彩夺目的,父母是皇家难得的恩爱夫妻,已有两位兄长承嗣无忧,她的到来给偌大的皇宫带来多少欢笑啊,所有人对她不是和蔼可亲,就是毕恭毕敬,她要天上的月亮,就绝不会得到星星。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她坐在父亲的膝上,渐渐听懂了那些大人们的唇枪舌剑,渐渐明白了母亲夙夜忧叹时吐露的只言片语。每个人的一句话,一个眼神,都关乎着别人前途,命运,乃至生死。这个“家”里,没有一个富贵闲人,连大哥那样清贵闲散的人,因着是父母的长子,冠礼后封了平王,门下没有几个卿客,还被朝中狠狠嘲讽了一番,不得不顾及太子的颜面,开府招揽客卿,亦在户部领了个闲职担着。二哥就更不用说了,他以次子封太子,不知道受了多少顽固老臣的气。按他们的看法,嫡长子纵使天资有缺,亦可早早成家,诞下他自己的嫡长子,后继不就有人了吗?何苦担心平王天不假年。为了不被指摘,更为了坚持立他为太子的惠帝不在群臣面前失了颜面,二哥谨小慎微,兢兢业业,硬是从一个温厚俊朗的少年变成了一个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的人,如今二哥如果用那种骇人的眼神盯着周弼双看一下,她都会觉得后背凉凉的。但这一切,因为她是女儿,又显得不那么要紧,她迟早要嫁个高门大户,做人家的当家主母,cao持庖厨,管教子女,繁琐的日常会让她渐渐忘记窥见命运被cao控翻动是件多么惊悚的事情。

    她想过,会是谁呢?那些门阀家的少年,偶有机会出入宫禁,没见过面的,亦听过名号事迹。应该不会是程家的人,他们家刚出了一位太子妃,再尚一位长公主的几率几乎为零。宰辅宋家,听说有位年纪相仿的公子,但行径荒唐得很,父母断不会选这样的人。也不一定是世家子弟,科考出身的举子,若尚公主,三代之后不就是世家?日子就在小公主一时忧心忡忡一时胡思乱想中匆匆流走。

    后来她越来越多听到人们谈起都城中行径诡异的客商,谈起关隘处时常袭扰的部族,谈起金乌。直到有一天,他们谈起了在金乌秋狩中定了婚嫁的少年男女们,三年前兵部给事中周烈家的女儿周从宜受封郡主随南安使团出行,封郡主的册书还没送到周家,听说周烈夫人,周从宜的母亲已经哭晕了几回,最后左右仆妇搀扶着勉强接了册书,入宫谢恩的时候还是脸色苍白步履虚浮的。三年前周弼双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还不是很明白个中深意,今天再回想起来,不禁觉得胃里一阵阵抽搐,脚步也虚浮了起来。

    如何向母亲交代自己今天这一番意气用事在阿爷面前尚可大义凛然,可若母亲用她柔情似水又洞若秋毫的双眼盯着自己,还能否绷得住嫡长公主的架势?十四岁的周弼双觉得,似乎这才是自己最大的危机。

    弼双叹了口气,望向回廊之外的玉兰树,玉兰花瓣已开始凋谢,凋落一半的花朵坚持着抱在枝头,但风一吹过,又一瓣落了下来,江南的春天,真是短暂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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