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.见死不救 (第1/1页)

    “林，林医生？”

    老孟有些懵，林然默不吭声地转身，正要离开急救室。

    “林医生，你这是要去哪？这是你的病人啊，喂，我就是留下帮忙的，一会要是家属问起来我要怎么说啊，喂，林医生，林然！”

    老孟急了，年轻女孩死在急诊室，虽然这事和医院一点关系没有，苏梦送进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死过了，可是保不准家属们将郁郁情绪团成一个火球扔向医生，或者将对死亡的满心怨气变作一把锋利的要人命的匕首，直接就朝他猛冲过来。

    这事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，人的脑袋抽筋起来，啥事都可能做得出来，到时候谁成了怒气的祭品可真不好说。

    死亡率节节攀升的时代，医生绝对是一等一的危险职业。

    “林医生，别放弃。”

    老孟一把抓住林然的手臂，面露难色，“你也是一名专业的急诊室医生，这话本来轮不到我跟你说的，老哥年长你一些，也就倚老卖老多说几句，急救这种事是玄学，有的时候咱们救的不仅是病人，还是他们的家人，如果停止抢救，家属会怎么想？”

    这话不错，即使是心脏停跳的病人送到急诊室，医生也会全力以赴进行抢救，苏梦也正是这样的情况，来医院的时候就已经心脏停止，忙了那么久，经过多次抢救，苏梦仍然命垂一线，但这些不仅是为了病人，同时也是为了家属，每一个急诊室的医生都会倾尽全力，这几乎是工作准则。

    但在老孟看来，林然已经放弃了，他的神情十分冷漠，冷漠地几乎让他感觉林然的灵魂已经完全不在急救室里，虽然他人还没有离开，但是心已经完全不在苏梦这位病人身上。

    这种状态下，病人几乎没有活下来的可能。

    “林然，她至少还有呼吸。”

    “如果找不到原因，她还是会死的，也许就是下一次，就是几分钟以后。”

    林然甩开老孟的手臂，向门外走去。

    “林医生明明可以救她的。”梅凝站在老孟身后，深棕色的眼睛闪烁着璀璨的光芒，她和活着的人没有任何差别，甚至比医院里的任何人都更鲜活，年轻，充满未来。

    林然：“我不能，我做不到。”

    老孟不解，“你在和谁说话？”

    “你听错了，我没说话。”

    “这——这里就你、我还有苏梦，难不成是苏梦开口讲话了？还是男人说话的声音？或者我有幻听了？”

    “幻听？”林然愣了一愣，“大概就是你幻听了吧。”

    “就像当初看着我死去那样，看着苏梦死去，林医生果然冷血无情。”

    面对梅凝这样的指责，无数次出现在白天和黑夜的梅凝冰冷的言语，无论多长时间过去，永远都刺痛着林然的心，他好似在黑夜里失去方向的旅行者，在黑夜中恐惧不已。

    香味久久不散，越来越浓烈。

    “人家家属马上就到了，男朋友也一直守在外面，别说老哥不帮你，这时候你要是这样没感情地跑出去，撞见苏梦的家属，你知道人家会怎么想，何况她目前还是有心跳的，虽然，虽然我也知道，如果真的是异化症，可是她不像啊。”

    “老孟，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？”

    “味道？”

    “一种很浓的香味。”

    老孟傻瓜般摇头，不明白林然为什么突然提起香味，哪有什么香味，只有他一身汗味和急救室里冰凉的药剂味道。

    “你不要跟我打岔，我是为了你好，留着救人。”

    “我留在这根本救不了她，你让我出去冷静冷静。”

    林然刚一出去，就撞见了苏梦的男友，他像鬼魅一样跟在林然身后，林然走几步他就跟着走几步，保持着林然无法一把抓住他的距离。

    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人了！

    林然加快脚步，他现在不仅怀疑苏梦身上的香味是因为异化症，更确信的是她的男友已经是一个异化症患者，他的身体表面看还是人类的身体，可是四肢已经出现严重无力症状，一般来说，肌无力可以由肿瘤压迫引起，也常见于多发性硬化症，或者肌萎缩性侧索硬化症，通常所说的ALS就是肌萎缩性侧索硬化症。

    苏梦的男友不符合其中的任何一种，他的四肢呈现一种水态的柔软，就像是浮在水中的植物那样，用一个词来形容，林然想到了“柔荑”，《诗经》中描写美人的句子，“手如柔荑，肤如凝脂”，这柔荑就是初生的小草，柔弱无力。

    这样的人，他开车不出车祸也就怪了。

    可是他是如何隐藏这些变化不让人知道的呢？还要不让苏梦知道……这两人如此亲近，苏梦不该不知道他的变化才对，这种肌无力的症状绝不可能仅出现一两天，这种程度的无力感，林然看了看刚才触碰过男人的那只手，很快他就有了答案，虽不准确，但应该足够接近。这种症状持续了至少有一周时间，怎么能做到还像正常人一样站立并且行走？

    “啊……”此时，一声尖利的喊叫声打破了林然的思绪，老孟下意识冲到门外，朝声音的源头望去，只见被安置在过道临时病床的一个病人此刻正瘫坐在地上，他的嘴里塞进了一只手，一只人类的手。

    护士看到这样的一幕，本能地发出尖叫声，这声音是一般人无法控制的。

    这里是急诊室，不是精神病院急诊室，一个正常人是不会把手放进另一个人口中的。

    老孟冲了过去，想要一把拽住手的主人，刚要抓住对方的手臂，身体却突然无法动弹，被瞬间固定在了原地，很快这种稳定感又瞬间消失，他重心不稳往后倒去，狼狈地倒在了地上，此时，林然正站在他身后，这一把是林然拉住了老孟，由于力量过大，惯性作用之下老孟朝后倒了下去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。

    “你这，到底干什么？”老孟气呼呼地问。

    “小田，你不要过来，也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，这里……有……传染源。”

    林然的声音回荡在深夜的急诊室走廊。张田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但是“传染源”这个词他听得明白，急诊室里，出现了最让人头疼的事之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