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		  		第二十二章 下去伺候  (第1/1页)
    见他眼神复杂,我怕勾起他伤心往事,于是拿开他的手,悄悄从他怀里退出。    “配冥婚是怎么回事?”我拎起他宽大的衣袍,小心放在一旁钢琴前的琴凳上,边问边蹲下来给他叠衣服。    “半年前,余旭东的母亲曾到你家来找你母亲商量婚事。令堂眼高,拒绝了。”他说,语气淡漠而平静,“余母不悦,耿耿于怀,在街坊邻里间说丁家女儿好看不好嫁。”说到此他顿了顿,像是在等我的反应,我“嗯”一声,说她没说错。    “说者无心,听者有意。有人知道余母有意给儿子说亲,就找人给合八字。余母想既然要合八字,就以儿子生辰为参选个最相配的六合八字即可。先生应求给了相应的八字,余母便请人到处去问。赶上灵媒婆来配冥婚,正巧两人八字相吻。    两边的媒婆一合计,有利可图就换了八字。媒婆告知余母时,灵媒婆这边正坟前做法。此事已成,后悔无门。苦主按着八字姓名去投缘,就找上了余家,余母想毁约,没毁成。”说到这里,无常轻叹,“那女人早年枉死,冥府不收。死时不瞑目,怨气大。你们北面有座山,山上寸草不生,拜她所赐。”    我突然想起北面那座只有石头的秃秃山来:“那她死了挺久的了!”    “九十八年。”无常像松了口气似的轻叹,“惨死的苦主。”    “九十八年……死了那么久还有人给她配阴婚?”    无常冷笑:“怕不是好心。”    我茫然地看着他,他却若无其事道:“早年枉死,怨气大,冥府来拘魂她也不走。错过了时辰,只能在山中徘徊,成为野鬼便更怨戾。今夜圆她一梦,散一散怨气,好收回去归档。”他说得很轻巧,“你那个余旭东,前天晚上就死了,余母执意配的婚,自然会遭反噬。”    “余家二婶也死了?”我大惊,“没听街坊邻里说起,我妈也没说!”    “他家男人没回来。”无常负手而立,“今春偏凉,尸体倒不至于这就发臭。”    我见他轻松,颇有些愤愤不平:“你们冥府都见死不救吗?他们是被鬼害死的。”我将叠好的长袍捧起来递给他,“我觉得二婶虽然糊涂,但罪不至死,媒婆和灵媒婆才可恶。”    他横眉瞪我,我自知说错了话,瘪嘴将衣服举过头顶。    “你听过冥府收人,几时听过冥府救人。”他用下巴指了指我床下的长凳,我知趣地把衣服放过去,待转身时,他再一次张开手臂。    我只好又跑过去当服务员:“这衣服怪得很,对襟长袍是外衣,圆领袍也是外衣,为何要穿两层?明朝以后领口才做立体剪裁,但多为琵琶袖,为何这圆领却是窄袖?革带改成锦带……”    “话多。”他道。    我只好闭嘴。    “长袍乃星主赏赐,我纵穿阴阳,恐气胜伤及无辜,穿来挡阴气。内为朝服。”他扬起下巴,我踮脚为他解开领扣。    “媒婆说媒,按诉主之请匹配八字。诉主无知,只知六合不问阴阳,实在愚昧。为求名利罔顾生死,其心不正。为母不慈,为妻不贤,为邻不义,罪无可恕。若世人求婚姻圆满皆如此,死的死,残的残,冥府坐视不理,高高举起,轻轻放下,又会有多少人以此为由残害无辜。”    “自她非要选六合八字起,命簿便记下她寿数将近。不安于命,自作孽不可活。”    他一席话让我受教颇多,当然也着实惊讶:“如此严苛?”    “不严人人都犯。”他顿了顿,又道,“非但此生命短,来世还要投牲畜道。”    天啊,一念之差下辈子就只能当小动物!这也太可怕了!    我战战兢兢为他解了襟扣,心道人不能贪,不能坏,原来冥府都给记着!眼前痛快虽好,死后居然还这样遭罪,连下辈子都赔出去,不值不值!    解了衣襟后我盯着他的腰带发愁:这一圈,找不到机关啊!    “在后面。”他提醒。    我小心把手从他腰身环过,摸着腰带找……    “找不到……”    他反手自己解了腰带,我硬着头皮将那锦带取下,又见“麒麟引鹤”。    “无常在冥府是很大的官?”我问。    “九品。”    “九品用麒麟纹!?”    “九品无纹饰。”他垂眼睨我。“朝服,此服战时朝见才穿。”    我自然不懂:“九品不得召是不是不得擅自入庙堂觐见?麒麟等同于王侯将相,鹤为二品文官所用……这?”我看着他身上锦线织就的缎面上云纹暗藏:“而且为什么都用暗织和暗绣?”    “韬光养晦。”他的回答简单却藏着傲气,到底也没告诉我为何一个九品官能穿这样纹饰的衣服。    好不容易为他宽了衣,叠衣服的时候我又忍不住好奇:“你都穿着过来了,为什么又叫我脱掉。”    “不舒服。”他理了理中衣直缀,很随意地坐到我床上。    “女子绣床坐不得!”我指着他身下,“这是我的床!这是我每天睡的床!你不能坐这儿!”    他稳稳坐下挑眉来看,我立刻闭嘴。恍惚间觉得自己很像个丫鬟小妾,总之就是没地位伺候人的那种。    “丁灵,你有功夫琢磨衣裳,为何不想想你这几日遭遇?明晚是你死期,你倒不怕。”    “怕也没用。你都这么盯着我了,我还能逃。”说到死,我自然遗憾,想到书里写有人花钱买命,我又试探着问:“可不可以从你这里买些阳寿?”    他又用那双凤眼剜我。我撇嘴:“双标。”    “你有多少钱?”    “小几万。”我见他问钱,觉得他有些松口,于是大胆道:“能买几日?”    “文银千两抵两个时辰,你自己算。”    我粗略估计了一下:一两50克,一克算便宜点十块钱,合一两文银约五百块,文银千两……五十万!?    “能打折吗?”    他自然是继续剜我。    “你是神仙,我给你叠衣服,这不是免费服务,我也不用你付钱,你让我多活两天……”    话没说完,他一把将我拉进怀里。我毫无准备,这一拉一拽,我被他借着惯性压在床上。    “死了才好下去伺候。”    他苍白的面容近在咫尺,细长的凤眼里噙着淡笑,像是透着算计,似乎他一早就想好了要我魂魄做什么。    我张了张嘴,惊讶于自己所闻。想起他之前说我一介凡人,是连称他神职都不配的,便知他在玩笑。    “伺候就算了,我爸妈养我这么大挺不容易,起码让我尽一尽孝道。”我逃开那双眼,心提到了嗓子眼。食色命短,丁灵,你可要稳住!    他寒霜似的气息又近了近,那张脸凑到我脸侧时,冰凉的鼻尖正碰到我脸上。    我心道“要命”,只能一个劲儿地躲。    他却浅笑:“他们来请你了。”
		
				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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