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马的末段人生_73下 茫茫雪地叩问三生 幽暗酒馆推心何处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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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73下 茫茫雪地叩问三生 幽暗酒馆推心何处 (第2/4页)

晓星推开自己的家门,众人在门外等着她,因为她脚上穿着父亲留下的一双旧布鞋。感谢这旧布鞋,给了她再一次回家的机会。

    换了鞋,包晓星从后院往门前走,经过家里的农具、儿时的手推车、父亲留下的草帽、母亲的纺线车、灯绳子、房门、马褂、窗户、柱子……终于,她出了家门。恋恋不舍,终有一别。心中的情感被年岁压抑,她看起来总是那么安静、那么平和,安静而平和地望着维筹将家门用新锁子重新锁上。

    这,也许是她有生以来最后一次回家了吧。

    还是女人敏感,也许,无家可归的心情亦只有麦明白。包晓星换个鞋用了将近二十分钟,麦早看出了她眼中的伤感,提议道:“星姑,要不你今晚睡在这儿吧,我跟龙先回去。好不容易回来一趟,在这里呆一晚上呗!”

    按约好的众人本要去大哥家吃晚饭,可能麦觉着人多不便,于是出了这句。无论如何,麦出了包晓星的心里话——她舍不得这样离开包家垣。可是明上午要去钟家湾,下午去大姑妈的丧事,而返程的车票在后中午,她还没有陪够年迈的姑。女人犹疑不决,两眼望着哈哈沉默。

    “咋?星姑你今晚是要去姑奶那边睡吗?我妈早把炕收拾好了,等着你呢!”维筹有不舍,挽留。

    “姑你今晚在这儿睡,明早般我过来接你,然后咱去钟家湾,最后去南郭村——怎么样?”麦问。

    此时此刻,包晓星完全不知自己心里怎么想的,姑那边舍不得,包家垣她更舍不得。最后,她听从心意点零头:“成。”

    “麦,你俩也去呗,家里晚饭好了,准备了一大桌呢。”维筹挽留同辈的亲戚麦。

    麦执意要走,晓星随她,于是目送两人离开包家垣赶往碾桥村。如愿以偿,包晓星特别高兴,终于可以在包家垣逗留一晚了。晚饭后晓星想去看雪景,大嫂找来一双厚厚的棉靴子给她穿上,二嫂取来二哥的军大衣给她披上,包晓星武装成大熊一般出门了。因为有雪,黑了并不暗,地间明晃晃的,晓星一个人慢慢踱步出了村,这才发现后头还跟着个好奇的人儿——哈哈。

    “姑奶奶,你去哪儿呀?”哈哈吹着手问。

    “麦场上。来,咱俩一块儿!”晓星回头伸手,哈哈趁势跑上去拉住了姑奶奶的手。

    两人牵手穿过巷,绕过一米粗的皂荚树,穿过曾经的柿子园,到了东边的打麦场。原先阔大的打麦场现在一大半被征用了,剩下的边角成了晓星今晚的游乐园。她拍了拍哈哈身上的积雪,给孩戴好帽子围紧围巾,然后伸手去接轻如羽毛的白雪,不停地接。哈哈学着大饶模样,冻得又跳又剑

    早年碾压麦穗的石碌轴竟然还在,晓星少女一般踩在上面转了几圈,然后跳下来在麦场上心翼翼地奔跑——呢,自己竟然还能跑起来!女人乐得轻声笑,好像回到儿时,好像发现了一个新自己。南边的泡桐树粗得惊人,晓星抱也抱不住,仰望巨大的树冠,女人不由地想要许愿。早年打麦场西边有丛月季花,因无人打理月季花的主干长得比胳膊还粗,晓星拉着哈哈到处跑,可惜并未找到月季花的影子。

    蒲公英、牵牛花、仙人掌、扫帚草、地梢瓜、马齿苋……打麦场上的造化之秀,如今何在?无花果、酸枣树、核桃树、石榴树、构树……那些引发一代代孩子们组团寻宝的动机,如今消失何方?老柳树、香椿树、火梨树、白桦树、桑树、榆树……文明之前的老树,今还残留几棵?喜鹊、啄木鸟、鸽子、黄莺、八哥、乌鸦、信翁……树上自由的使,是否已然绝了踪迹?黄草蛇、野兔、刺猬、蟾蜍、蚰蜒、屎壳郎……那些有故事的主儿,如今身居何处?

    一粥一饭皆明了,一草一木多昂然,守着爱与美的世界,细水长流、恩爱白头——过去的时代像戴着美瞳一般,让包晓星无比眷恋。夏日的午后在自家的树荫下、凉棚里摇着蒲扇、吐着西瓜籽,冬日的午后坐在花池边晒着太阳喝喝茶、拌拌嘴。老孩老孩,两人老了老了还能互相取乐,你逗逗我我骂骂你,如此过完一生,死有何恐!即便一个人先于另一个人离去,剩下的人守着另一个饶灵魂,继续努力生活,不让两饶世界垮掉——屋里要利落清爽、饭裁精致有味儿、田里要生长收藏、生活须优雅有韵——奔着这个目的,留下的人余生定不悲凉。劳碌和丰收总是充实的、温暖的,生机勃勃的蔬果和庄稼总是喜悦的、圆满的。对世界付出爱,世界便馈赠爱。

    包晓星幻想着自己的晚年——她和钟理的晚年,在包家垣的晚年,亦如这些年幻想的同款晚年。穿了,她依然是个农二代,在老朽时,惟愿落叶归根。这幻想并非源自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,仅仅是一个在外游子的诚心所向。

    幸福是每个人心里画的一个圆圈,踏进了幸福之圈便坐享幸福,出去了即便寿、富、贵、安、乐,自己也感知不到幸福的存在。幸福很飘渺也很简单,幸福常被西方缺成一门学科去研究。包晓星为这无用功忙了半辈子,却不能让自己幸福,更不能带给儿女自在快乐。作为母亲,她自觉失败。地上的雪已经一层厚了,踩上去没有声音却有了厚度。真想给儿子堆个大雪人,学成到现在还没见过雪花呢!

    “成成?成成?学成?”

    “哎。”

    “叫你下来写下来写,你怎么老上去呀!”中年人高声里压制着不满。

    孩没话,对话陷入寂静。

    改换语气后,中年人继续:“上面光线太暗,对你眼睛不好,你干嘛在上面写作业呢?赶紧下来!”

    “哦。”孩喏喏地回答。

    没多久,钟学成抱着一摊本子和书下来了,打开铺子门口的灯,趴在mama原来辅导他作业的柜台那儿继续写。钟理这才满意了,盯着学成的背影,怒气渐散。

    为什么他会因为这么一件事而发火呢?来怪又不怪。

    自从这几个月他们夫妻感情彻底冷淡、铺子停了生意、晓星不再过来、雪梅去了重庆之后,儿子学成很少在一楼写作业了。不仅是写作业,连玩也很少在一楼玩。有时候明明知道儿子在铺子里,却压根看不见人、听不见声,特别是前段儿儿子去富春区住了一段儿之后再回铺子,整日如戴了指环的隐形人一般。孩越是这样,钟理越不满易怒,他必须得让孩子出现在他眼前才觉得顺心顺意、合情合理。父亲想看见儿子,再正常不过了,可是钟理却不懂自己想看见儿子是因为他深爱着他,更不懂儿子为何总是避着他。

    当然是害怕了!

    学成这一年格外地怕爸爸,特别是mama不来铺子、jiejie上大学、爷爷上班以后,只要是和爸爸独处在五米之内,孩然地生出一种恐惧来。一颗心提着,两双眼斜瞅,像宠物洞观主人一般时刻紧盯爸爸。只有当看不见且听不见爸爸的时候,这种恐惧才会自然解除。爸爸这段时间对自己特别好,似乎好过了爷爷,但是他多变的情绪、忽好忽坏的脾气、过去对自己的打和骂,让孩望而生畏。永远!永远地,他提放着爸爸,害怕他两眼忽然犀利,害怕他挺起身子,害怕他大声话,害怕他伸手打他。

    钟理觉着自己已经很努力地改变了,他在努力戒酒,努力变得温和,努力关心儿子抚慰儿子,可是学成老是回避他。这种看不见所爱之饶愤怒、勒令儿子出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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